第052章 第5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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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52章 第52章
如春水映海棠, 千種歡情，悉堆陸濟眉眼：“嗯~”
下一刻，景蓁一把扯了陸濟就跑, 一邊跑，一邊道：“再不走, 竹蜻蜓就該砸頭了~”
陸濟想想那場面, 再也禁不住郎笑出聲。
倆人又逛了半晌, 方才往家去, 然而, 待剛一靠近知秋街，就瞧見就春華、秋實兩個在巷口來回張望。
春華、秋實瞧見景蓁、陸濟, 倆人一面扯著嗓子往裏面喊“小娘子回來了”, 一面急慌慌迎上來：“小娘子可算回來了！”
說話間，張大娘子同一個老嬤嬤趕過來，張大娘子：“蓁兒，姜小娘子怕是要出事了！”
景蓁心頭一驚，再看旁邊的那個老嬤嬤, 可不就是安國公府姜小娘子姜秀英姓楊的奶嬤嬤。
不待景蓁發問，楊嬤嬤一把攥住景蓁的手，急道：“景小娘子你一定要幫幫我家小娘子，滿東京城我家小娘子就同你好！”
“今兒晌午，二房、三房、四房連同京裏的旁支同宗等一眾姜家族眾, 浩浩蕩蕩就過來尋我們小娘子......”
先安國公府大房一家子，這些年一直隨先安國公姜虎賁，在邊境鎮守北耶丹, 至於京中的產業則一直由二房幫著料理。
如今先安國公姜虎賁及其六個成年兒子，全部戰死沙場, 大房只剩下一個女兒姜秀英和一個幼童姜延庭。
有些人就起了別的心思，暗地裏三番兩次生出許多齷齪事。
於此，姜秀英也有所籌謀，一早往臨陽府，自己的嫡親舅舅臨陽府知府範文仲，去信。
範知府手握一府大權，說句封疆大吏也不為過，就是在元祥帝面前，那也是有幾分體面的。
信中，姜秀英將近來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，範知府看了信後當即大怒。
然身他為一方長官不能擅裏任地，來信說會遣嫡長子範長青，給自己外甥、外甥女撐腰做主，算著時日，範長青這一兩日就該入京。
“偏偏今兒打用過午膳，我們小娘子就感覺身上實在不好，那起子白眼狼又是趕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難。”
“我們小娘子沒法子了，這才讓老奴來求景小娘子無論如何先幫忙給撐著些，我們小娘子還讓老奴趕去碼頭接表公子，老天保佑，我們表公子今兒能趕到吧！”
“我來時聽那起子人說話，那是越說越不對勁，句句都往我們小娘子的心窩子上插，打量誰不知道他們的齷齪心思？我們老公爺屍骨未寒，他們就這般，老天爺怎麽不降道雷，劈死這一幫畜生！嗚嗚......”
楊嬤嬤恨得咬牙切齒，說著老淚縱橫。
景蓁只聽得心火高漲，先前她就撞破有人要謀害姜延庭，就知道姜家族眾是些什麽貨色了。
都不說大房先安國公父子七人，皆戰死沙場，才換得北耶丹兵敗退走，大宋國泰民安，大宋子民就該感念其恩。
只之前自己父親被人陷害，命懸一線，姜小娘子命人送來百年人參，為父親吊命，迎得後面生還的機會，景蓁就再不能袖手旁觀。
“姜小娘子是用完午膳，突然身體不適的嗎？”聽完全程的陸濟此時突然開口。
“可請了太醫來看診？”景蓁跟著問道。
她也覺出這事透著蹊蹺，看向陸濟兩人對視一眼，知曉對方也是一樣的想法。
“還沒有來得及看診，不過已經命人去請周太醫了。”楊嬤嬤這會兒方才看到陸濟，認出陸濟身份，哪有不求的道理，當即就下跪磕頭。
景蓁：“我現在就趕去安國公府。”
陸濟：“你只管去接範衙內，安國公府那裏，自有我們。”
楊嬤嬤登時大喜，用袖子抹去眼淚，站起來當即往碼頭接範長青去了。
陸濟回頭對景蓁道：“我們快上馬車……”
“不。”景蓁卻是搖頭。
“小娘子。”就在這時景府管家陳家興牽來兩匹馬。陸濟一怔：“蓁蓁你可以嗎？”
騎馬可不是鬧著玩的，若不是不會，胡來，一個弄不好可是很危險的。
“父親自小將我當男兒一般教養，君子六藝“禦”亦有涉獵。”景蓁言罷，跨步上前，都不用馬鐙，飛身上馬，接著攬住韁繩，一夾馬腹，鮮衣怒馬飛踏而去。
陸濟瞳孔一震，隨即唇角勾起，跟著飛身一躍而上，打馬追去。
一路飛馳來到安國公府門口，不管不顧闖進府中，快步往裏而來，然後就看見一群家丁攔著兩個小廝，並一個背藥箱老頭，不讓進，這顯然就是來給姜秀英看診的周太醫。
陸濟對視一眼，如今這般情景，其中要是沒有貓膩那就是見鬼了。
景蓁左右瞧瞧，撈起墻根的一把鐵鍬，瞅著就往其中一個正死命攬周太醫的人，身上輪去。
“嘭！”
“啊！”那人結結實實挨了一記，吃痛撒手退開，突如其來的變故，場長眾人都是一楞，反應過來，有人就要來捉景蓁，景蓁也不手軟，揮著鐵鍬當即將幾人鏟出血來。
景蓁不手軟，陸濟就更不手軟了，不知道從哪裏尋來一個棒槌，他手上又有功夫，對著那些家丁的腦袋、脖頸就砸。
“嘭嘭嘭~”不消片刻，便將人都給決絕了，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。
然後，景蓁、陸濟帶上周太醫就往裏跑，一時來到正院門口，就有姜秀英身邊的女史，名喚司旗的，急急迎了上來：“景小娘子您總算來了！”
景蓁也不贅言，問道：“姜姐姐現在身子可好？裏面情況如何？”
司旗搖頭：“都不好。”
景蓁心中一揪，看向陸濟，倆人具是眉頭皺起。
安國公府正堂之上，姜秀看一眼身邊坐著的不滿六歲的幼弟姜延庭，腦中是各種錯亂畫面，眼前重影越來越嚴重。
姜秀英暗暗將長長的指甲狠狠紮入掌心，強自穩定心神。
反觀一眾姜家族人，個個都是神清氣爽，有些人臉上更是抑制不住的勢在必得。
正在此時，姜秀英身邊的另一個女史伺劍，進來稟報：“小娘子，有客到。”
然而不待姜秀英說話， “嘭”得一聲，姜家二叔重重將茶盞置在桌上，一臉怒容道：“轟走，家裏正忙著，沒空搭理他們。”
伺劍未動，看向姜秀英，姜秀英冷笑：“呵~二叔莫不是覺得，自己已經是這安國公府的主人了？”
接著吩咐伺劍：“去，將客人請過來。”
“是。”伺劍領命而去。
姜二叔頓時惱火非常，將跟前桌子拍的“啪.啪”作響：“我也姓姜，從小在這府裏長大，我怎麽就不是這安國公府的主人了？”
“秀英丫頭啊~”一旁的二嬸斜睨著姜秀英，開口道：“別說你二叔，就是你二嬸嬸我，那也是八擡大轎從這府上正門迎進來的，這麽些年一直在府上住著，為姜家生兒育女。我們不是主人，難道還成了下人不成？”
姜三叔跟著道：“既然是主人，又是長輩，還做不得主嗎？”
姜秀英神情不由自主變得恍惚，眼前的景象變成了一片森林，有好多鳥飛來飛去，其中有一只五彩斑斕的鳥竟是直直朝自己飛來。
姜秀英下意識去擋，一下扯動掌心，疼痛感這才勉強將她拉回現實，將指尖更紮入幾分，用力攥緊拳頭，有更多的血液從掌心流入衣袖，姜秀英以此竭力讓自己更清醒一些：“那麽請問諸位，這安國公府裏的安國公是哪個？”
姜家族人本來看姜秀英的神色模樣，不覺嘴角、面上都掛上一抹詭異的笑。
當聽她突然問出這句話，眾人臉上笑意很快收起。
“這……”自然是大房一脈，姜秀英的父親姜虎賁，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，大房才是這安國公府裏名正言順的主人。
眾人一時無言，姜秀英：“客人是我叫人請來的。”
姜二叔一甩袖子：“眼下咱們正在議事，現在登門叨擾，那就是不長眼的惡客，你還將人請進來，這是何道理？照我說的趁早將人攆出去的好，哼~”
他們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，有人過來聽到、看到什麽傳出去，於他們名聲無益。
“閣下口中不長眼的惡客，難道是在說陸某？”正此時，一男一女走了進來。
開口的正是陸濟，陸濟形容斯文儒雅，溫和良善，還偏偏就有人見這幅溫良模樣，就跳了出來。
一個姜家族人鼻子不是鼻子，臉兒不是臉兒的，指著陸濟就道：“你是哪裏冒出來狗東西？跑我們府上充什麽大瓣蒜，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，趕緊麻溜地給我滾，唔唔~”
不等那人說完，他旁邊的姜二叔最先反應過來，撲上來死死捂住這人嘴巴，幾乎是咬著牙說：“這是判尚書都省事、資政殿大學士——陸相公，你個挨千刀的喪門星，擱著噴什麽糞！”
姜家族人有認識陸濟的，也有不認識的，而陸濟今兒過來是著常服的，是以不認識的那撥兒人根本沒有聯想到。
可姜二叔在東京待管安國公府，料理人情往來，卻是識得陸濟，也是第一個將陸濟認出來。
當一眾姜家族人得知眼前這位，就是傳說中的那個“陸相公”，都倒抽一口氣，沒有一個人再敢饒舌，而剛剛那個口出逛言的姜家族人，此時都臉都白了。
“姜姐姐！”此時，景蓁扔下手裏的鐵鍬，擡腳向姜秀英走去。
姜秀英見此便是心中一暖：“景妹妹~”
景蓁近距離看向姜秀英，只見她面如金紙，現在深秋的天氣，額頭上竟有細密的汗珠。
“姜姐姐~”景蓁憂心不已，去拉姜秀英的手，然而剛一觸碰到，姜秀英的手就是一顫。
景蓁越發覺得不對勁兒，悄悄湊上一看，只見那掌心血呼啦的一片血肉模糊，素色衣袖裏還沁著一片血跡，指甲深深入肉，到如此地步，這該多疼啊！
姜秀英楞是忍著一聲沒吭，是什麽讓她如此自殘，景蓁：“姜姐姐我們去看太醫，周太醫來了，我們去看太醫。”
小姜延庭此時，也瞧見了自己的姐姐的手，一臉驚慌：“姐姐！你怎麽了姐姐？”
姜秀英勉強扯出個笑：“姐姐沒事。”
“我看也沒事，這麽多長輩族人，把我們撂在這兒不像話。”姜家二嬸插話道。
姜家二叔也跟著道：“秀英侄女，誰還沒有小病小痛的，且忍忍吧，這麽多人在呢！”
姜家三叔道：“我們武將之家，這點小傷算什麽？”
“長輩們還在呢，你就想撇下一走了之，孝道呢？”姜家三嬸。
“就是……”
不少姜家族人對此都有話說。
景蓁：“滾開！”
人都這樣了，還攔著不讓看，這一個個都安得什麽心？
景蓁才沒功夫跟他們磨嘴皮子，扶著姜秀英就從後面出來。
“嘿，你個死丫頭竟是到我們家作威作福來了？”
“哎？不能走。”
“不成！”
“陸相公還在呢，你這般也太無禮了……”
姜家族人一看如此，就想上來阻攔，他們好不容易才……
“諸位！”一個清悅的男聲響起，卻是陸濟開口：“且讓她們去吧，女兒家到底身子嬌貴些。”
陸濟攏了攏衣袖又道：“再說有諸位姜家族眾在此相陪，陸某認為這也不算失禮。”
當然如果姜家族眾再追出去，那就是無禮了。
“哦，呵呵~是，陸相公說的是……”
事已至此還能如何？再追出去就難看了，且陸濟都開口了，在場之人又有誰敢駁了他的話？是以姜家族眾心中再不情願，再歐得要死，也只能扯出個笑，退回來。
待眾人重新落座，陸濟含笑看向姜家二叔，姜家二叔心中直突突，先前陸濟那句“閣下口中不長眼的惡客，難道是在說陸某？”他可還未作答呢！
姜二叔千思百轉，自己不過是太仆寺的一個主簿，閑散官職，這還是蔭補上去的，就自己先前胡沁那話，要是事後陸濟再報覆起來，自己能有好？
老天爺啊，今兒是撞克了不成，將“陸濟”這個尊大神給招來，姜家二叔一咬牙一跺腳，擡手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，倒也光棍：“是我不長眼，一時豬油蒙了心，說出先前那些混賬話來，只是我當真無意冒犯陸相公，還請陸相公寬恕則個。”
至於剛剛出言不遜的那個姜家族人，更是已經有人拿鞋底子抽了他幾個嘴巴子，接著就將人架了出去。
“這是做什麽，何至於此？”待姜二叔將姿態做足，陸濟方才剛明白過來似的，擺擺手，言辭誠懇，又道：“不過是一時失言，誰還會放在心上不成？說起來陸某還當稱一聲姜二叔。”
這話聽起來很是親近。
“哦！呵呵~”
姜家二叔沒想到陸濟這般給他面子，一時臉也不疼了，一顆心跟著火熱起來，姜家族人見此情形，面上也都褪去慌張。
“失禮失禮了，實在不知經歷陸相公會大駕光臨，不然老夫一定親自帶著族人到大門迎接。”姜家二叔面上真摯，這話的實際上還有另一番含義——陸相公怎麽來了？在今日這種時候，還是跟景家那個多管閑事的死丫頭一塊過來。
陸濟哪裏會聽不出這裏的套話：“姜二叔多禮了，今日也是湊巧，貴府上的楊嬤嬤來尋景小娘子，說姜小娘子身體不爽利，想見一見景小娘子，陸某恰在跟前，就順帶白跟著跑一趟罷了。”
“呵呵~那還真是巧。”
姜家二叔心下微微一松，他早聽聞陸、景兩府比鄰而居，又是通家之好，原來陸濟只是不放心景家那死丫頭，才同她一起過來，這聽起來相當合情合理。
心想：他們家身為武勳，陸濟身為文官，兩家雖素日裏不近親，但也不是一點沒來往過，且這些人情往來，都是他們二房出面料理的。
料想陸濟應該不會有意針對他們二房、三房、四房這些姜家族人，也不是打定主意要為大房自己那侄女、侄子撐腰。
這般想著姜家族人相視一眼，心中都有了計較，面上便露出幾分喜色。
姜家三叔道：“猶記得那一年陸相公被先帝欽點狀元，連中六元，當時我們還讓人送去了賀禮。”
姜家二嬸笑呵呵道：“幾年前我們長子延輝成親，貴府也打發人送來了表禮，我記得真真的。”
陸濟道：“諸位說的是，我們雖然平日不常走動，但到底一個東京住著，這些年來，總是有些情分在的。”
“誰說不是呢！”能跟陸濟攀上些情分，姜家二叔一拍大腿，高興得滿臉推笑。
姜家族人跟著應是，一時之間堂上頗有幾分春風化雨的味道。
再說景蓁這邊廂，讓人將小姜延庭帶出去，然後姜秀英就開始嘔吐，對著空氣亂抓亂劃，一會笑一笑哭，說著“這個鳥真好漂亮！”“哎呀，會飛的魚！”“抓到了五彩的雲朵”“有好多小人啊！”之類莫名其妙的話，這會兒功夫，已然神志不清了。
景蓁忙喚來周太醫，周太醫把再三過脈後，眉頭皺起：“這癥狀像是中毒了。”
“中毒？”景蓁心中一驚，忙看向姜秀英的貼身女史，司旗、侍劍幾個：“今日姜姐姐吃過什麽，喝過什麽，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？”
周太醫也是看向貼身女史，等待她的答案：“你好好想想，得找到是什麽毒，才好下藥解毒。”
女史們又急又怕：“也沒什麽特別的，都跟往常一樣啊……”
忽然，司旗像是想到什麽：“中午的飯食中有一道勝肉夾，我家小娘子正在守孝，一直都是茹素，廚房就特特做了這勝肉夾送來，是由鮮筍、松子、胡桃、鮮蕈等食材所做，小娘子吃著不錯，還誇了幾句，該不會……”（蕈現在稱作蘑菇）
景蓁看向周太醫，周太醫：“勝肉夾？鮮筍、松子、胡桃、鮮蕈，蕈？這勝肉夾還有剩的嗎？”
“有。”
“快去取來！”
很快，事情就有了結論，蕈中毒。
蕈有很多種，有的能食用，味道鮮美，有的卻是有毒，不能食用。
而姜秀英所吃的勝肉夾裏，就有一種毒蕈，這種毒蕈食用之後，會致人出現劇烈腹痛、嚴重吐血、昏迷、窒息、發狂、幻覺、精神錯亂、神志不清等一種或多種癥狀，不少中這種蕈毒的人，更是直接丟掉性命。
幸虧姜秀英身體底子好，周太醫也是個有本事的，知道了毒素來源，便有了應對之法。
一邊讓人沏了濃茶給姜秀英灌下去，一邊斟酌著給開了藥方——生姜四兩研成沫，豆醬四兩、麻油二兩，三者混合在一起，蒸上一刻。
等藥制好景蓁給姜秀英服下，又給姜秀英的手包紮上藥，景蓁一直守在姜秀英身邊，看著姜秀英的臉色一點點變好，解藥肉眼可見的起了效果。
景蓁現在明白了，姜秀英之前自.殘.是為著用痛覺來，暫時維持神志清醒。
姜家二房、三房、四房帶著一種族人上門找麻煩，偏偏姜秀英這個時候誤食了毒蕈，且有人攔著太醫不讓進。
景蓁再不信事情會這般巧合，留司旗、侍劍照看姜秀英，景蓁出來吩咐姜秀英一眾的心腹護衛，將今日府上接觸果食材、和做勝肉夾的人全部綁了。
或許是姜秀英早有吩咐，或許見景蓁真心待自家小娘子，這些人二話不說，當即依命去做，很快人都被抓來。
景蓁讓人將他們單獨關押，放出話：若是有人知道什麽，發現什麽，做了什麽，出來揭發檢舉、自首，或可重重有賞，或可減輕罪責，如諾不然，他們所有人全部給兇手陪葬。
另外，只首告者，才有優待。
開始那些人各種叫囂：“你一個外來的，哪裏就能夠管著我們？”
“我們幾輩子人都在這府裏效力，可不是那沒根基的！”
“這裏是安國公府，你說的不算……”
景蓁也不惱：“行啊，那你們就用你們自己的命來賭一賭，看我說的算不算。”
這些人被壓下去，一開始他們還有些不以為然，然而隨著時間慢慢過去，起先還有人過來盤問他們，之後卻連問都不問了。
也不知道旁處是什麽情況，慢慢的他們心裏就打起鼓，越想越怕，無他，自己命只有一條。
半個時辰後。
“景小娘子，有人檢舉。”
很快，經過核查，是團夥作案，有人悄悄將毒蕈帶進來，有廚房打下手的，負責引開旁人註意，被買通的廚子則趁機完成毒蕈勝肉夾的制作。
景蓁聽罷，讓人將參與的人嚴加看管起來，至於背後主使，便等姜秀英這個主人家醒來，自己定奪吧。
約莫一刻後，姜秀英睜開了眼睛，人也清醒了，景蓁把事情大致跟她一說，姜秀英聽罷拉著景蓁的手，只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周太醫過來又把了次脈，人已無大概，叮囑姜秀英多飲水促進排毒，姜秀英依言飲下一大海碗水，便說要回正堂。
景蓁也知這遭是躲不過的，不若就趁著她和陸濟在，今日做個了結。
帶上姜延庭，三人重新回來正堂，陸濟當即看向景蓁，景蓁朝他微一點頭，陸濟當下便就明了。
景蓁、姜秀英他們入座，下人重新呈上茶水。
折騰了這一會兒，景蓁確有些口渴，端起茶盞便吃起來，陸濟就在旁邊靜靜看著，可這世上偏偏就有那愛討人嫌的。
姜家二嬸看景蓁猶在自家一般隨意吃茶，心裏就不爽，帕子一甩：“我說你這丫頭怎麽這般不知……”
陸濟聞言，一個眼刀過去，姜家二嬸被看得沒由來心下打了個寒顫，到了嘴邊的話再不能吐出來。
陸濟收回視線，望向眾人，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問：“對了諸位，在我們過來之前，諸位同姜小娘子在聊什麽？”
“這……”
一眾姜家族人有些遲疑，還是姜家二叔出來挑頭，道：“……陸相公也知道，大房我大哥哥他們一家七個成年男丁，全部戰死北耶丹，只留下秀英弱質女流和延庭這個不醒事小娃娃，我等身為骨肉血親就想著幫幫他們。”
反正他們不說，姜秀英也會回答，既然如此，那麽由他們來說，還能掌握一些主動權。
“我什麽都懂！”不滿六歲的姜延庭聞言開口，小拳頭握的緊緊的，眼睛圓睜看向姜家二叔，隨又看向堂中姜家眾族人，大聲道：“壞人，你們都是壞人！”
姜秀英臉上帶出些許欣慰之色，伸手握住小延庭的拳頭，將其慢慢展開，姐弟二人大手、小手握在一起。
“哦？那陸某今日正好可以做個見證，也可防止外面傳出什麽不好的閑話，說什麽姜家族眾欺負大房孤女、幼兒之類的。”陸濟淡淡一笑，一派輕松道。
姜家族人先前同陸濟聊了那麽久，可說是開心愉悅，他們一致認為陸濟心裏還是更偏向他們這邊一些，於是姜家族眾紛紛附和。
“是是是~”
“合該如此。”
“那就多謝陸相公了~”
……
而姜秀英也沒有反對，她雖然不了解陸濟這個人，但是她信景蓁，景蓁能帶陸濟一起過來，她就也信陸濟。
接著，姜家二叔就出來發話了：“秀英侄女你一個兒女家，又要管家理事、又要照顧庭哥兒的，實在是辛苦，我們作為骨肉血親看得都不落忍，這樣吧，以後府上、府外的事情都交給我們，你也能清閑些不是？”
大房常年鎮守北耶丹，平日裏打勝仗從敵軍那裏得來的財物，除了上繳朝廷外，有不少歸入將士囊中，這是軍中不成文的規矩，朝廷也默認的。
經年累月的，在北耶丹的大房就有了一筆外人無法估算的財物，而在大房成年男丁戰死沙場後，隨著姜秀英、姜延庭他們回京的除了父兄的屍骨，還有這筆財物。
再有元祥帝的無數賞賜，他們這些姜家族人早就看得眼睛冒火了，等他們管了家，到時候……哈哈~想想都樂的不行。
姜秀英解毒之後，雖面色看著還是不太好，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回來了：“多謝二叔和同諸位的好意，不過管家這點子事兒，我還能應付的過來。”
不軟不硬的拒絕，她自是知道姜家族人的這些心思，還能將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，當真是無恥之尤。
姜家眾人看她這個狀態，心中暗叫不妙，有些人就望向景蓁，心中暗恨不已。
“我們做長輩的一片好心，秀英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？”姜家二嬸見自己夫君被撅回來，沒好氣的狂加指責。
“你還不領情？”姜家三叔則吹胡子瞪眼，其他族人也紛紛跟上。
如此情形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姜秀英不把管家中饋交出來，是犯了哪條王法呢？
景蓁：“既然姜能管的過來，不需要諸位幫忙，諸位正好可以忙自己的事兒，落個清閑，可我怎麽看著諸位還好大的不樂意呢？”
姜家三嬸怒目看來：“我說景小娘子，這是我們姜家的事，你起個什麽勁兒？”
景蓁直視其：“姜家三嬸嬸，姜姐姐一個孤女，舅舅家的人又不在身邊，我和陸相公作為唯二的見證人，難道說句話也不成了？”
而後又笑笑：“再者，我也是一片好心，不想諸位勞累之餘又耽誤自己的事兒，我也沒說什麽呀，怎麽姜家三嬸嬸生了這般大的氣？”
一旁的陸濟聽聞這句“我也是一片好心”，看向景蓁的目光，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動。
姜家三嬸登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，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你個半天，絞盡腦汁想要駁一駁。
“行了。”姜家二叔出言制止，也不糾結這個問題，轉頭一臉慈祥的望向姜秀英，道：“秀英侄女，既然剛剛那個提議你不樂意，那我們還有個註意。”
姜秀英：“二叔要待如何？”
姜家二叔道：“不是我要如何，這是我們所有姜家人的意思。”
“二叔說便是。”反正實際根本沒有什麽差別。
姜家二叔開口：“把庭哥兒交給我們教養。”
“姐姐！”庭哥兒到底是孩子，一聽要將自己和自己姐姐分開，當下慌張的看向自己姐姐，他現在只有姐姐了，他萬萬不願意離開相依為命的姐姐。
“不可能。”姜秀英想不都想一口拒絕，用力握了握幼弟的小手以示安撫，小延庭接受到姐姐傳來的意思，這才好些。
之前姜家族人就設計謀害姜延庭，姜秀英是絕不可能將弟弟送進虎狼窩的。
“秀英丫頭！”姜家二叔聲音陡然拔高，褪去剛剛的慈善模樣，此時面上盡是威嚴之色，道：“你左也不選，右也不選，如此油鹽不進，那我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。”
景蓁很好奇，姜家族眾還有什麽說的，而一旁的陸濟則靜靜坐在那裏，靜觀其變，像極了一個兩不相幫的“公正”聽眾。
姜秀英看向眾人，道：“那就說道說道，也叫我聽聽諸位的高見。”
“好。”姜家二叔言：“如今大房只剩庭哥兒一個不滿六歲的男丁，根本無法頂門立戶，而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，又是管家，又是教養延庭的，我們要伸手幫忙，你卻左右攔著不讓，別不是想著將來如何吧？”
“二叔所說的“想著將來如何”是什麽意思？”姜秀英直面追問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接話的是姜家二嬸，大房之人回京之前，都是她代為掌管府上中饋。
姜家二嬸一抖帕子抱臂，兩眼斜著一翻，陰陽怪氣道：“呵呵~諾大的安國公府，你死活要自己一個人守著這家業，保不住就是想著將來成了親，都劃拉到婆家去呢！”
接著姜家三叔開口：“常言道“女生外向”就算是你現在沒這個想頭兒，可將來呢？要是你嫁的人家不好，或家裏拮據，或家道中落，又或者婆家人起了心思，逼迫於你，到時候就難說呀~”
姜家三嬸跟著道：“再者，你父母兄長皆亡，指不定就是叫你給方的，如此命中帶煞，庭哥兒是咱們安國公府闔府的未來，叫我們如何放心把他交於你教養。”
“且你父母兄長皆喪，將來能嫁個什麽四角俱全的人家？這不妥妥的要用娘家貼婆家嘛！”這話不可謂不誅心。
“再有，你眼看也要到成親的年紀，等趕明兒成了婚，庭哥兒不還是沒有人管？我們現在好心幫忙，你倒不樂意了，真是不知好歹！”說這話的是姜家四叔。
姜家四嬸也道：“或者你想招個上門女婿？嘖嘖嘖~滿東京打聽去，願意做人上門女婿的都是什麽貨色？能有好人家沒有？”
“咱們堂堂國公府門第，你自甘委身，可別帶累咱們整個姜家的女兒！還是說你打算一輩子不成親？哎呦呦，咱們姜家可丟不起這個人！”
接著其他族人你一句我一句：“我們不能看著咱們姜家的財物，被拿去貼補外人。”
“庭哥兒還小，可不能沒妥當人照顧。”
“一個女兒家家的，還想把持整個安國公府不成？”
“這安國公府不是你一個人的。”
“一個女兒家，一個幼兒，這如何能立得住？”
“這肯定不行。”
“我們不同意。”
“真真是克父克母克兄，咱們安國公府怎麽生出這樣不詳的女兒？”
“簡直是家門不幸啊！”
……
這些人對一個孤女，說著世間最惡毒的言語，仿佛眼前少女並不是他們的骨肉血親，而是他們的殺父殺母的仇人。
“壞人，壞人，不準你們欺負我姐姐！我要殺了你們！我要叫良木義兄把你們都.殺.了，通通殺.光！”
刀刀戳人心肺的指摘、謾罵、詛咒，夾雜這幼童哭喊聲，大堂上一片混亂。
景蓁猛得揚起手邊茶盞，狠狠摔在地上，“劈啪”一聲巨響，堂上瞬間安靜。
旁邊陸濟跟著斂了笑意：“有話好好說，姜小娘子到底是先安國公的遺孤，英烈的至親，諸位，說話還是放尊重些。”
“哦呵呵~是，是陸相公。”
姜家族眾人訕訕一笑，依言稱是，然而他們細一品陸濟的話，就覺得陸濟這表面上雖說是在維護姜秀英，但好像並沒有多少斥責他們的意思啊！
看來陸濟果然還是更偏向他們一邊啊，就說嘛，是人就有喜好，雖說他們這邊一開始對陸濟有些出言不遜，但是他們也立刻自罰賠罪了，況他們後來一直小心討好，恭敬有加處處捧著。
這世上有誰不喜歡好話呢？再者，是他們這些人同陸濟，這些年一個京城住著，不比姜秀英一個剛回來的孤女強？
如此想著，姜家族眾不約而同望向姜家二叔，姜家二叔會意，轉臉兒語氣就放軟了一些：“秀英丫頭，剛剛大夥兒情緒激動，言語有些不妥。”
接著話鋒一轉：“不過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，這樣吧，還是按咱們原先說的，讓我們幫著管家或者讓我們教養庭哥兒，你看你選哪個？”
“我哪個都不選。”姜秀英沒有片刻遲疑，回答的斬釘截鐵。
“呵呵~”姜家二叔聞言冷笑一聲，道：“這怕是由不得你了。”
言罷往旁邊使了個眼色，接著就有兩個魁梧的漢子走出來，當下過來就要拉走姜延庭。
見此，姜秀英霍然而起，身如鬼魅，一手捉住一個大漢的手腕子，就那麽轉圈一擰，“哢哢”骨頭的碎裂聲，兩人的手臂立時變成了一個奇異的弧度，接著“嘭”“嘭”兩聲，兩個漢子就摔飛在地，慘嚎連連。
“你怎麽敢動手傷人。”
“這是做什麽？”
“誰於你這般體統？”
……
姜家族眾大吃一驚，惱火不已，還要再罵。
陸濟開口： “姜二叔你先叫人上來動粗這就不對了，先前咱們不是說好，要好好說話的嗎？”
依舊溫潤的聲音，卻分明帶著不悅。
景蓁差點笑出聲來，這話讓陸濟說的很有些東西嘛！不知道的還以為動手打人是姜家族人呢！
姜秀英也是差點沒忍住，本來她覺得二叔他們那些顛倒黑白的伎倆，已經是集大成者了，如今跟陸濟一比，陸濟這才是祖宗啊！
姜秀英又恍惚記起父兄生前，對陸濟的評價“陸以馳這人，別看表面謙謙君子、溫潤如玉的，平常光風霽月，陰起人來，這世上怕是沒人能敵得過他，他能將人玩死。”
姜秀英以前還不以為意，現在，她有些相信這話了。
“這……”
“明明……”
姜家族眾心中只喊冤，這明明他們才是被打的，不過，好像是他們先出手意欲搶人，如此一想似乎確實是他們沒有遵守，陸濟之前說的約定。
眾人訕訕，姜家二叔一揮手，很快有人上前，將地上的兩名壯漢擡了下去，姜家二叔沖陸濟拱拱手：“是，陸相公說的是。”
而後臉上又帶上了笑，轉而看向姜秀英，道：“罷了，既然秀英丫頭都不願意選，我這裏還有個兩全其美的方子。”
“什麽法子？”姜秀英倒還真想聽聽，是什麽花招。
姜家二叔微微一笑：“秀英丫頭你始終都要嫁人，庭哥兒到底還年幼，我們可以從族中挑選一名忠厚強幹的子弟，過繼給大房，自然，這人過繼給大房頂門立戶，要名副其實。”
“這樣，國公爵位空著，先讓這人襲了，到時候秀英丫頭你出嫁也能有人張羅，庭哥兒也能有兄長照顧，不過你放心，等將來~將來延庭長大了，這爵位自然還是要還給庭哥兒的。”
前面幾次三番，他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，大哥已死，便是二房為長，侄子又還是小娃娃一個，爵位就該他的兒子繼承，雖說是把兒子過繼給大房，但終究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，還怕兒子不認自己不成？
至於將來再把爵位還回去，姜延庭一個小孩子，免不了有個頭疼腦熱的，能不能或者長大？呵呵~將來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。
姜秀英又不傻子，如何會信這話，火氣直沖天靈蓋，“倉啷啷”拔出身邊香案上供著的寶劍，劍指姜家二叔，又看過姜家族眾，擲地有聲道：“哪個不怕死的，想圖謀庭哥兒的爵位，只管上前，今兒就將話撂在這兒，我姜秀英管殺管埋。”
英姿颯爽果敢堅毅，真乃將門虎女也！景蓁看著姜秀英，眼睛都冒小星星了，要不是場合不對，她都想跳起來給姜秀英鼓掌叫好了。
堂上姜家族眾原本聽了姜家二叔的話，對過繼大房、承襲國公爵位還躍躍欲試，好些人意動，然此時看著姜秀英，他們心裏莫名就有些打怵。
其中就有一名姜家子弟原先就想著毛遂自薦，正左顧右盼瞧眾人反應，然而不知道是誰，驀地在背後推了他一把，這名子弟不由自主，一個踉蹌便到了姜秀英的面前。
看著就跟迫不及待，跑上來的一般無二。
姜秀英眼都沒眨，提劍便捅了上去，“噗嗤”利刃如肉的聲音，她也曾同父兄上過戰場，殺人技不要太熟，一劍下去直透心臟。
“嘶”景蓁瞳孔巨震，緊跟著眼前一暗，一只衣袖就擋在眼前，是陸濟。
這邊廂，那名子弟滿臉驚恐，只來得及回頭看一眼，剛剛自己所站得位置旁邊的姜家二叔，隨著姜秀英拔出寶劍，人直挺挺栽倒在地，抽搐幾下很快便就一命呼嗚。
“拖出去，找個地方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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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春水映海棠, 千種歡情，悉堆陸濟眉眼：“嗯~”
下一刻，景蓁一把扯了陸濟就跑, 一邊跑，一邊道：“再不走, 竹蜻蜓就該砸頭了~”
陸濟想想那場面, 再也禁不住郎笑出聲。
倆人又逛了半晌, 方才往家去, 然而, 待剛一靠近知秋街，就瞧見就春華、秋實兩個在巷口來回張望。
春華、秋實瞧見景蓁、陸濟, 倆人一面扯著嗓子往裏面喊“小娘子回來了”, 一面急慌慌迎上來：“小娘子可算回來了！”
說話間，張大娘子同一個老嬤嬤趕過來，張大娘子：“蓁兒，姜小娘子怕是要出事了！”
景蓁心頭一驚，再看旁邊的那個老嬤嬤, 可不就是安國公府姜小娘子姜秀英姓楊的奶嬤嬤。
不待景蓁發問，楊嬤嬤一把攥住景蓁的手，急道：“景小娘子你一定要幫幫我家小娘子，滿東京城我家小娘子就同你好！”
“今兒晌午，二房、三房、四房連同京裏的旁支同宗等一眾姜家族眾, 浩浩蕩蕩就過來尋我們小娘子......”
先安國公府大房一家子，這些年一直隨先安國公姜虎賁，在邊境鎮守北耶丹, 至於京中的產業則一直由二房幫著料理。
如今先安國公姜虎賁及其六個成年兒子，全部戰死沙場, 大房只剩下一個女兒姜秀英和一個幼童姜延庭。
有些人就起了別的心思，暗地裏三番兩次生出許多齷齪事。
於此，姜秀英也有所籌謀，一早往臨陽府，自己的嫡親舅舅臨陽府知府範文仲，去信。
範知府手握一府大權，說句封疆大吏也不為過，就是在元祥帝面前，那也是有幾分體面的。
信中，姜秀英將近來安國公府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，範知府看了信後當即大怒。
然身他為一方長官不能擅裏任地，來信說會遣嫡長子範長青，給自己外甥、外甥女撐腰做主，算著時日，範長青這一兩日就該入京。
“偏偏今兒打用過午膳，我們小娘子就感覺身上實在不好，那起子白眼狼又是趕在這個時候突然發難。”
“我們小娘子沒法子了，這才讓老奴來求景小娘子無論如何先幫忙給撐著些，我們小娘子還讓老奴趕去碼頭接表公子，老天保佑，我們表公子今兒能趕到吧！”
“我來時聽那起子人說話，那是越說越不對勁，句句都往我們小娘子的心窩子上插，打量誰不知道他們的齷齪心思？我們老公爺屍骨未寒，他們就這般，老天爺怎麽不降道雷，劈死這一幫畜生！嗚嗚......”
楊嬤嬤恨得咬牙切齒，說著老淚縱橫。
景蓁只聽得心火高漲，先前她就撞破有人要謀害姜延庭，就知道姜家族眾是些什麽貨色了。
都不說大房先安國公父子七人，皆戰死沙場，才換得北耶丹兵敗退走，大宋國泰民安，大宋子民就該感念其恩。
只之前自己父親被人陷害，命懸一線，姜小娘子命人送來百年人參，為父親吊命，迎得後面生還的機會，景蓁就再不能袖手旁觀。
“姜小娘子是用完午膳，突然身體不適的嗎？”聽完全程的陸濟此時突然開口。
“可請了太醫來看診？”景蓁跟著問道。
她也覺出這事透著蹊蹺，看向陸濟兩人對視一眼，知曉對方也是一樣的想法。
“還沒有來得及看診，不過已經命人去請周太醫了。”楊嬤嬤這會兒方才看到陸濟，認出陸濟身份，哪有不求的道理，當即就下跪磕頭。
景蓁：“我現在就趕去安國公府。”
陸濟：“你只管去接範衙內，安國公府那裏，自有我們。”
楊嬤嬤登時大喜，用袖子抹去眼淚，站起來當即往碼頭接範長青去了。
陸濟回頭對景蓁道：“我們快上馬車……”
“不。”景蓁卻是搖頭。
“小娘子。”就在這時景府管家陳家興牽來兩匹馬。陸濟一怔：“蓁蓁你可以嗎？”
騎馬可不是鬧著玩的，若不是不會，胡來，一個弄不好可是很危險的。
“父親自小將我當男兒一般教養，君子六藝“禦”亦有涉獵。”景蓁言罷，跨步上前，都不用馬鐙，飛身上馬，接著攬住韁繩，一夾馬腹，鮮衣怒馬飛踏而去。
陸濟瞳孔一震，隨即唇角勾起，跟著飛身一躍而上，打馬追去。
一路飛馳來到安國公府門口，不管不顧闖進府中，快步往裏而來，然後就看見一群家丁攔著兩個小廝，並一個背藥箱老頭，不讓進，這顯然就是來給姜秀英看診的周太醫。
陸濟對視一眼，如今這般情景，其中要是沒有貓膩那就是見鬼了。
景蓁左右瞧瞧，撈起墻根的一把鐵鍬，瞅著就往其中一個正死命攬周太醫的人，身上輪去。
“嘭！”
“啊！”那人結結實實挨了一記，吃痛撒手退開，突如其來的變故，場長眾人都是一楞，反應過來，有人就要來捉景蓁，景蓁也不手軟，揮著鐵鍬當即將幾人鏟出血來。
景蓁不手軟，陸濟就更不手軟了，不知道從哪裏尋來一個棒槌，他手上又有功夫，對著那些家丁的腦袋、脖頸就砸。
“嘭嘭嘭~”不消片刻，便將人都給決絕了，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動能力。
然後，景蓁、陸濟帶上周太醫就往裏跑，一時來到正院門口，就有姜秀英身邊的女史，名喚司旗的，急急迎了上來：“景小娘子您總算來了！”
景蓁也不贅言，問道：“姜姐姐現在身子可好？裏面情況如何？”
司旗搖頭：“都不好。”
景蓁心中一揪，看向陸濟，倆人具是眉頭皺起。
安國公府正堂之上，姜秀看一眼身邊坐著的不滿六歲的幼弟姜延庭，腦中是各種錯亂畫面，眼前重影越來越嚴重。
姜秀英暗暗將長長的指甲狠狠紮入掌心，強自穩定心神。
反觀一眾姜家族人，個個都是神清氣爽，有些人臉上更是抑制不住的勢在必得。
正在此時，姜秀英身邊的另一個女史伺劍，進來稟報：“小娘子，有客到。”
然而不待姜秀英說話， “嘭”得一聲，姜家二叔重重將茶盞置在桌上，一臉怒容道：“轟走，家裏正忙著，沒空搭理他們。”
伺劍未動，看向姜秀英，姜秀英冷笑：“呵~二叔莫不是覺得，自己已經是這安國公府的主人了？”
接著吩咐伺劍：“去，將客人請過來。”
“是。”伺劍領命而去。
姜二叔頓時惱火非常，將跟前桌子拍的“啪.啪”作響：“我也姓姜，從小在這府裏長大，我怎麽就不是這安國公府的主人了？”
“秀英丫頭啊~”一旁的二嬸斜睨著姜秀英，開口道：“別說你二叔，就是你二嬸嬸我，那也是八擡大轎從這府上正門迎進來的，這麽些年一直在府上住著，為姜家生兒育女。我們不是主人，難道還成了下人不成？”
姜三叔跟著道：“既然是主人，又是長輩，還做不得主嗎？”
姜秀英神情不由自主變得恍惚，眼前的景象變成了一片森林，有好多鳥飛來飛去，其中有一只五彩斑斕的鳥竟是直直朝自己飛來。
姜秀英下意識去擋，一下扯動掌心，疼痛感這才勉強將她拉回現實，將指尖更紮入幾分，用力攥緊拳頭，有更多的血液從掌心流入衣袖，姜秀英以此竭力讓自己更清醒一些：“那麽請問諸位，這安國公府裏的安國公是哪個？”
姜家族人本來看姜秀英的神色模樣，不覺嘴角、面上都掛上一抹詭異的笑。
當聽她突然問出這句話，眾人臉上笑意很快收起。
“這……”自然是大房一脈，姜秀英的父親姜虎賁，其實他們心裏都知道，大房才是這安國公府裏名正言順的主人。
眾人一時無言，姜秀英：“客人是我叫人請來的。”
姜二叔一甩袖子：“眼下咱們正在議事，現在登門叨擾，那就是不長眼的惡客，你還將人請進來，這是何道理？照我說的趁早將人攆出去的好，哼~”
他們自是不想在這個時候，有人過來聽到、看到什麽傳出去，於他們名聲無益。
“閣下口中不長眼的惡客，難道是在說陸某？”正此時，一男一女走了進來。
開口的正是陸濟，陸濟形容斯文儒雅，溫和良善，還偏偏就有人見這幅溫良模樣，就跳了出來。
一個姜家族人鼻子不是鼻子，臉兒不是臉兒的，指著陸濟就道：“你是哪裏冒出來狗東西？跑我們府上充什麽大瓣蒜，這裏沒你說話的份兒，趕緊麻溜地給我滾，唔唔~”
不等那人說完，他旁邊的姜二叔最先反應過來，撲上來死死捂住這人嘴巴，幾乎是咬著牙說：“這是判尚書都省事、資政殿大學士——陸相公，你個挨千刀的喪門星，擱著噴什麽糞！”
姜家族人有認識陸濟的，也有不認識的，而陸濟今兒過來是著常服的，是以不認識的那撥兒人根本沒有聯想到。
可姜二叔在東京待管安國公府，料理人情往來，卻是識得陸濟，也是第一個將陸濟認出來。
當一眾姜家族人得知眼前這位，就是傳說中的那個“陸相公”，都倒抽一口氣，沒有一個人再敢饒舌，而剛剛那個口出逛言的姜家族人，此時都臉都白了。
“姜姐姐！”此時，景蓁扔下手裏的鐵鍬，擡腳向姜秀英走去。
姜秀英見此便是心中一暖：“景妹妹~”
景蓁近距離看向姜秀英，只見她面如金紙，現在深秋的天氣，額頭上竟有細密的汗珠。
“姜姐姐~”景蓁憂心不已，去拉姜秀英的手，然而剛一觸碰到，姜秀英的手就是一顫。
景蓁越發覺得不對勁兒，悄悄湊上一看，只見那掌心血呼啦的一片血肉模糊，素色衣袖裏還沁著一片血跡，指甲深深入肉，到如此地步，這該多疼啊！
姜秀英楞是忍著一聲沒吭，是什麽讓她如此自殘，景蓁：“姜姐姐我們去看太醫，周太醫來了，我們去看太醫。”
小姜延庭此時，也瞧見了自己的姐姐的手，一臉驚慌：“姐姐！你怎麽了姐姐？”
姜秀英勉強扯出個笑：“姐姐沒事。”
“我看也沒事，這麽多長輩族人，把我們撂在這兒不像話。”姜家二嬸插話道。
姜家二叔也跟著道：“秀英侄女，誰還沒有小病小痛的，且忍忍吧，這麽多人在呢！”
姜家三叔道：“我們武將之家，這點小傷算什麽？”
“長輩們還在呢，你就想撇下一走了之，孝道呢？”姜家三嬸。
“就是……”
不少姜家族人對此都有話說。
景蓁：“滾開！”
人都這樣了，還攔著不讓看，這一個個都安得什麽心？
景蓁才沒功夫跟他們磨嘴皮子，扶著姜秀英就從後面出來。
“嘿，你個死丫頭竟是到我們家作威作福來了？”
“哎？不能走。”
“不成！”
“陸相公還在呢，你這般也太無禮了……”
姜家族人一看如此，就想上來阻攔，他們好不容易才……
“諸位！”一個清悅的男聲響起，卻是陸濟開口：“且讓她們去吧，女兒家到底身子嬌貴些。”
陸濟攏了攏衣袖又道：“再說有諸位姜家族眾在此相陪，陸某認為這也不算失禮。”
當然如果姜家族眾再追出去，那就是無禮了。
“哦，呵呵~是，陸相公說的是……”
事已至此還能如何？再追出去就難看了，且陸濟都開口了，在場之人又有誰敢駁了他的話？是以姜家族眾心中再不情願，再歐得要死，也只能扯出個笑，退回來。
待眾人重新落座，陸濟含笑看向姜家二叔，姜家二叔心中直突突，先前陸濟那句“閣下口中不長眼的惡客，難道是在說陸某？”他可還未作答呢！
姜二叔千思百轉，自己不過是太仆寺的一個主簿，閑散官職，這還是蔭補上去的，就自己先前胡沁那話，要是事後陸濟再報覆起來，自己能有好？
老天爺啊，今兒是撞克了不成，將“陸濟”這個尊大神給招來，姜家二叔一咬牙一跺腳，擡手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，倒也光棍：“是我不長眼，一時豬油蒙了心，說出先前那些混賬話來，只是我當真無意冒犯陸相公，還請陸相公寬恕則個。”
至於剛剛出言不遜的那個姜家族人，更是已經有人拿鞋底子抽了他幾個嘴巴子，接著就將人架了出去。
“這是做什麽，何至於此？”待姜二叔將姿態做足，陸濟方才剛明白過來似的，擺擺手，言辭誠懇，又道：“不過是一時失言，誰還會放在心上不成？說起來陸某還當稱一聲姜二叔。”
這話聽起來很是親近。
“哦！呵呵~”
姜家二叔沒想到陸濟這般給他面子，一時臉也不疼了，一顆心跟著火熱起來，姜家族人見此情形，面上也都褪去慌張。
“失禮失禮了，實在不知經歷陸相公會大駕光臨，不然老夫一定親自帶著族人到大門迎接。”姜家二叔面上真摯，這話的實際上還有另一番含義——陸相公怎麽來了？在今日這種時候，還是跟景家那個多管閑事的死丫頭一塊過來。
陸濟哪裏會聽不出這裏的套話：“姜二叔多禮了，今日也是湊巧，貴府上的楊嬤嬤來尋景小娘子，說姜小娘子身體不爽利，想見一見景小娘子，陸某恰在跟前，就順帶白跟著跑一趟罷了。”
“呵呵~那還真是巧。”
姜家二叔心下微微一松，他早聽聞陸、景兩府比鄰而居，又是通家之好，原來陸濟只是不放心景家那死丫頭，才同她一起過來，這聽起來相當合情合理。
心想：他們家身為武勳，陸濟身為文官，兩家雖素日裏不近親，但也不是一點沒來往過，且這些人情往來，都是他們二房出面料理的。
料想陸濟應該不會有意針對他們二房、三房、四房這些姜家族人，也不是打定主意要為大房自己那侄女、侄子撐腰。
這般想著姜家族人相視一眼，心中都有了計較，面上便露出幾分喜色。
姜家三叔道：“猶記得那一年陸相公被先帝欽點狀元，連中六元，當時我們還讓人送去了賀禮。”
姜家二嬸笑呵呵道：“幾年前我們長子延輝成親，貴府也打發人送來了表禮，我記得真真的。”
陸濟道：“諸位說的是，我們雖然平日不常走動，但到底一個東京住著，這些年來，總是有些情分在的。”
“誰說不是呢！”能跟陸濟攀上些情分，姜家二叔一拍大腿，高興得滿臉推笑。
姜家族人跟著應是，一時之間堂上頗有幾分春風化雨的味道。
再說景蓁這邊廂，讓人將小姜延庭帶出去，然後姜秀英就開始嘔吐，對著空氣亂抓亂劃，一會笑一笑哭，說著“這個鳥真好漂亮！”“哎呀，會飛的魚！”“抓到了五彩的雲朵”“有好多小人啊！”之類莫名其妙的話，這會兒功夫，已然神志不清了。
景蓁忙喚來周太醫，周太醫把再三過脈後，眉頭皺起：“這癥狀像是中毒了。”
“中毒？”景蓁心中一驚，忙看向姜秀英的貼身女史，司旗、侍劍幾個：“今日姜姐姐吃過什麽，喝過什麽，可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發生？”
周太醫也是看向貼身女史，等待她的答案：“你好好想想，得找到是什麽毒，才好下藥解毒。”
女史們又急又怕：“也沒什麽特別的，都跟往常一樣啊……”
忽然，司旗像是想到什麽：“中午的飯食中有一道勝肉夾，我家小娘子正在守孝，一直都是茹素，廚房就特特做了這勝肉夾送來，是由鮮筍、松子、胡桃、鮮蕈等食材所做，小娘子吃著不錯，還誇了幾句，該不會……”（蕈現在稱作蘑菇）
景蓁看向周太醫，周太醫：“勝肉夾？鮮筍、松子、胡桃、鮮蕈，蕈？這勝肉夾還有剩的嗎？”
“有。”
“快去取來！”
很快，事情就有了結論，蕈中毒。
蕈有很多種，有的能食用，味道鮮美，有的卻是有毒，不能食用。
而姜秀英所吃的勝肉夾裏，就有一種毒蕈，這種毒蕈食用之後，會致人出現劇烈腹痛、嚴重吐血、昏迷、窒息、發狂、幻覺、精神錯亂、神志不清等一種或多種癥狀，不少中這種蕈毒的人，更是直接丟掉性命。
幸虧姜秀英身體底子好，周太醫也是個有本事的，知道了毒素來源，便有了應對之法。
一邊讓人沏了濃茶給姜秀英灌下去，一邊斟酌著給開了藥方——生姜四兩研成沫，豆醬四兩、麻油二兩，三者混合在一起，蒸上一刻。
等藥制好景蓁給姜秀英服下，又給姜秀英的手包紮上藥，景蓁一直守在姜秀英身邊，看著姜秀英的臉色一點點變好，解藥肉眼可見的起了效果。
景蓁現在明白了，姜秀英之前自.殘.是為著用痛覺來，暫時維持神志清醒。
姜家二房、三房、四房帶著一種族人上門找麻煩，偏偏姜秀英這個時候誤食了毒蕈，且有人攔著太醫不讓進。
景蓁再不信事情會這般巧合，留司旗、侍劍照看姜秀英，景蓁出來吩咐姜秀英一眾的心腹護衛，將今日府上接觸果食材、和做勝肉夾的人全部綁了。
或許是姜秀英早有吩咐，或許見景蓁真心待自家小娘子，這些人二話不說，當即依命去做，很快人都被抓來。
景蓁讓人將他們單獨關押，放出話：若是有人知道什麽，發現什麽，做了什麽，出來揭發檢舉、自首，或可重重有賞，或可減輕罪責，如諾不然，他們所有人全部給兇手陪葬。
另外，只首告者，才有優待。
開始那些人各種叫囂：“你一個外來的，哪裏就能夠管著我們？”
“我們幾輩子人都在這府裏效力，可不是那沒根基的！”
“這裏是安國公府，你說的不算……”
景蓁也不惱：“行啊，那你們就用你們自己的命來賭一賭，看我說的算不算。”
這些人被壓下去，一開始他們還有些不以為然，然而隨著時間慢慢過去，起先還有人過來盤問他們，之後卻連問都不問了。
也不知道旁處是什麽情況，慢慢的他們心裏就打起鼓，越想越怕，無他，自己命只有一條。
半個時辰後。
“景小娘子，有人檢舉。”
很快，經過核查，是團夥作案，有人悄悄將毒蕈帶進來，有廚房打下手的，負責引開旁人註意，被買通的廚子則趁機完成毒蕈勝肉夾的制作。
景蓁聽罷，讓人將參與的人嚴加看管起來，至於背後主使，便等姜秀英這個主人家醒來，自己定奪吧。
約莫一刻後，姜秀英睜開了眼睛，人也清醒了，景蓁把事情大致跟她一說，姜秀英聽罷拉著景蓁的手，只不知道說什麽好。
周太醫過來又把了次脈，人已無大概，叮囑姜秀英多飲水促進排毒，姜秀英依言飲下一大海碗水，便說要回正堂。
景蓁也知這遭是躲不過的，不若就趁著她和陸濟在，今日做個了結。
帶上姜延庭，三人重新回來正堂，陸濟當即看向景蓁，景蓁朝他微一點頭，陸濟當下便就明了。
景蓁、姜秀英他們入座，下人重新呈上茶水。
折騰了這一會兒，景蓁確有些口渴，端起茶盞便吃起來，陸濟就在旁邊靜靜看著，可這世上偏偏就有那愛討人嫌的。
姜家二嬸看景蓁猶在自家一般隨意吃茶，心裏就不爽，帕子一甩：“我說你這丫頭怎麽這般不知……”
陸濟聞言，一個眼刀過去，姜家二嬸被看得沒由來心下打了個寒顫，到了嘴邊的話再不能吐出來。
陸濟收回視線，望向眾人，似是漫不經心的一問：“對了諸位，在我們過來之前，諸位同姜小娘子在聊什麽？”
“這……”
一眾姜家族人有些遲疑，還是姜家二叔出來挑頭，道：“……陸相公也知道，大房我大哥哥他們一家七個成年男丁，全部戰死北耶丹，只留下秀英弱質女流和延庭這個不醒事小娃娃，我等身為骨肉血親就想著幫幫他們。”
反正他們不說，姜秀英也會回答，既然如此，那麽由他們來說，還能掌握一些主動權。
“我什麽都懂！”不滿六歲的姜延庭聞言開口，小拳頭握的緊緊的，眼睛圓睜看向姜家二叔，隨又看向堂中姜家眾族人，大聲道：“壞人，你們都是壞人！”
姜秀英臉上帶出些許欣慰之色，伸手握住小延庭的拳頭，將其慢慢展開，姐弟二人大手、小手握在一起。
“哦？那陸某今日正好可以做個見證，也可防止外面傳出什麽不好的閑話，說什麽姜家族眾欺負大房孤女、幼兒之類的。”陸濟淡淡一笑，一派輕松道。
姜家族人先前同陸濟聊了那麽久，可說是開心愉悅，他們一致認為陸濟心裏還是更偏向他們這邊一些，於是姜家族眾紛紛附和。
“是是是~”
“合該如此。”
“那就多謝陸相公了~”
……
而姜秀英也沒有反對，她雖然不了解陸濟這個人，但是她信景蓁，景蓁能帶陸濟一起過來，她就也信陸濟。
接著，姜家二叔就出來發話了：“秀英侄女你一個兒女家，又要管家理事、又要照顧庭哥兒的，實在是辛苦，我們作為骨肉血親看得都不落忍，這樣吧，以後府上、府外的事情都交給我們，你也能清閑些不是？”
大房常年鎮守北耶丹，平日裏打勝仗從敵軍那裏得來的財物，除了上繳朝廷外，有不少歸入將士囊中，這是軍中不成文的規矩，朝廷也默認的。
經年累月的，在北耶丹的大房就有了一筆外人無法估算的財物，而在大房成年男丁戰死沙場後，隨著姜秀英、姜延庭他們回京的除了父兄的屍骨，還有這筆財物。
再有元祥帝的無數賞賜，他們這些姜家族人早就看得眼睛冒火了，等他們管了家，到時候……哈哈~想想都樂的不行。
姜秀英解毒之後，雖面色看著還是不太好，但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回來了：“多謝二叔和同諸位的好意，不過管家這點子事兒，我還能應付的過來。”
不軟不硬的拒絕，她自是知道姜家族人的這些心思，還能將話說的如此冠冕堂皇，當真是無恥之尤。
姜家眾人看她這個狀態，心中暗叫不妙，有些人就望向景蓁，心中暗恨不已。
“我們做長輩的一片好心，秀英你怎麽這麽不識好歹？”姜家二嬸見自己夫君被撅回來，沒好氣的狂加指責。
“你還不領情？”姜家三叔則吹胡子瞪眼，其他族人也紛紛跟上。
如此情形，不知道的還以為姜秀英不把管家中饋交出來，是犯了哪條王法呢？
景蓁：“既然姜能管的過來，不需要諸位幫忙，諸位正好可以忙自己的事兒，落個清閑，可我怎麽看著諸位還好大的不樂意呢？”
姜家三嬸怒目看來：“我說景小娘子，這是我們姜家的事，你起個什麽勁兒？”
景蓁直視其：“姜家三嬸嬸，姜姐姐一個孤女，舅舅家的人又不在身邊，我和陸相公作為唯二的見證人，難道說句話也不成了？”
而後又笑笑：“再者，我也是一片好心，不想諸位勞累之餘又耽誤自己的事兒，我也沒說什麽呀，怎麽姜家三嬸嬸生了這般大的氣？”
一旁的陸濟聽聞這句“我也是一片好心”，看向景蓁的目光，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動。
姜家三嬸登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，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你個半天，絞盡腦汁想要駁一駁。
“行了。”姜家二叔出言制止，也不糾結這個問題，轉頭一臉慈祥的望向姜秀英，道：“秀英侄女，既然剛剛那個提議你不樂意，那我們還有個註意。”
姜秀英：“二叔要待如何？”
姜家二叔道：“不是我要如何，這是我們所有姜家人的意思。”
“二叔說便是。”反正實際根本沒有什麽差別。
姜家二叔開口：“把庭哥兒交給我們教養。”
“姐姐！”庭哥兒到底是孩子，一聽要將自己和自己姐姐分開，當下慌張的看向自己姐姐，他現在只有姐姐了，他萬萬不願意離開相依為命的姐姐。
“不可能。”姜秀英想不都想一口拒絕，用力握了握幼弟的小手以示安撫，小延庭接受到姐姐傳來的意思，這才好些。
之前姜家族人就設計謀害姜延庭，姜秀英是絕不可能將弟弟送進虎狼窩的。
“秀英丫頭！”姜家二叔聲音陡然拔高，褪去剛剛的慈善模樣，此時面上盡是威嚴之色，道：“你左也不選，右也不選，如此油鹽不進，那我們可要好好說道說道了。”
景蓁很好奇，姜家族眾還有什麽說的，而一旁的陸濟則靜靜坐在那裏，靜觀其變，像極了一個兩不相幫的“公正”聽眾。
姜秀英看向眾人，道：“那就說道說道，也叫我聽聽諸位的高見。”
“好。”姜家二叔言：“如今大房只剩庭哥兒一個不滿六歲的男丁，根本無法頂門立戶，而你一個未出閣的女子，又是管家，又是教養延庭的，我們要伸手幫忙，你卻左右攔著不讓，別不是想著將來如何吧？”
“二叔所說的“想著將來如何”是什麽意思？”姜秀英直面追問。
“什麽意思？”接話的是姜家二嬸，大房之人回京之前，都是她代為掌管府上中饋。
姜家二嬸一抖帕子抱臂，兩眼斜著一翻，陰陽怪氣道：“呵呵~諾大的安國公府，你死活要自己一個人守著這家業，保不住就是想著將來成了親，都劃拉到婆家去呢！”
接著姜家三叔開口：“常言道“女生外向”就算是你現在沒這個想頭兒，可將來呢？要是你嫁的人家不好，或家裏拮據，或家道中落，又或者婆家人起了心思，逼迫於你，到時候就難說呀~”
姜家三嬸跟著道：“再者，你父母兄長皆亡，指不定就是叫你給方的，如此命中帶煞，庭哥兒是咱們安國公府闔府的未來，叫我們如何放心把他交於你教養。”
“且你父母兄長皆喪，將來能嫁個什麽四角俱全的人家？這不妥妥的要用娘家貼婆家嘛！”這話不可謂不誅心。
“再有，你眼看也要到成親的年紀，等趕明兒成了婚，庭哥兒不還是沒有人管？我們現在好心幫忙，你倒不樂意了，真是不知好歹！”說這話的是姜家四叔。
姜家四嬸也道：“或者你想招個上門女婿？嘖嘖嘖~滿東京打聽去，願意做人上門女婿的都是什麽貨色？能有好人家沒有？”
“咱們堂堂國公府門第，你自甘委身，可別帶累咱們整個姜家的女兒！還是說你打算一輩子不成親？哎呦呦，咱們姜家可丟不起這個人！”
接著其他族人你一句我一句：“我們不能看著咱們姜家的財物，被拿去貼補外人。”
“庭哥兒還小，可不能沒妥當人照顧。”
“一個女兒家家的，還想把持整個安國公府不成？”
“這安國公府不是你一個人的。”
“一個女兒家，一個幼兒，這如何能立得住？”
“這肯定不行。”
“我們不同意。”
“真真是克父克母克兄，咱們安國公府怎麽生出這樣不詳的女兒？”
“簡直是家門不幸啊！”
……
這些人對一個孤女，說著世間最惡毒的言語，仿佛眼前少女並不是他們的骨肉血親，而是他們的殺父殺母的仇人。
“壞人，壞人，不準你們欺負我姐姐！我要殺了你們！我要叫良木義兄把你們都.殺.了，通通殺.光！”
刀刀戳人心肺的指摘、謾罵、詛咒，夾雜這幼童哭喊聲，大堂上一片混亂。
景蓁猛得揚起手邊茶盞，狠狠摔在地上，“劈啪”一聲巨響，堂上瞬間安靜。
旁邊陸濟跟著斂了笑意：“有話好好說，姜小娘子到底是先安國公的遺孤，英烈的至親，諸位，說話還是放尊重些。”
“哦呵呵~是，是陸相公。”
姜家族眾人訕訕一笑，依言稱是，然而他們細一品陸濟的話，就覺得陸濟這表面上雖說是在維護姜秀英，但好像並沒有多少斥責他們的意思啊！
看來陸濟果然還是更偏向他們一邊啊，就說嘛，是人就有喜好，雖說他們這邊一開始對陸濟有些出言不遜，但是他們也立刻自罰賠罪了，況他們後來一直小心討好，恭敬有加處處捧著。
這世上有誰不喜歡好話呢？再者，是他們這些人同陸濟，這些年一個京城住著，不比姜秀英一個剛回來的孤女強？
如此想著，姜家族眾不約而同望向姜家二叔，姜家二叔會意，轉臉兒語氣就放軟了一些：“秀英丫頭，剛剛大夥兒情緒激動，言語有些不妥。”
接著話鋒一轉：“不過意思就是這麽個意思，這樣吧，還是按咱們原先說的，讓我們幫著管家或者讓我們教養庭哥兒，你看你選哪個？”
“我哪個都不選。”姜秀英沒有片刻遲疑，回答的斬釘截鐵。
“呵呵~”姜家二叔聞言冷笑一聲，道：“這怕是由不得你了。”
言罷往旁邊使了個眼色，接著就有兩個魁梧的漢子走出來，當下過來就要拉走姜延庭。
見此，姜秀英霍然而起，身如鬼魅，一手捉住一個大漢的手腕子，就那麽轉圈一擰，“哢哢”骨頭的碎裂聲，兩人的手臂立時變成了一個奇異的弧度，接著“嘭”“嘭”兩聲，兩個漢子就摔飛在地，慘嚎連連。
“你怎麽敢動手傷人。”
“這是做什麽？”
“誰於你這般體統？”
……
姜家族眾大吃一驚，惱火不已，還要再罵。
陸濟開口： “姜二叔你先叫人上來動粗這就不對了，先前咱們不是說好，要好好說話的嗎？”
依舊溫潤的聲音，卻分明帶著不悅。
景蓁差點笑出聲來，這話讓陸濟說的很有些東西嘛！不知道的還以為動手打人是姜家族人呢！
姜秀英也是差點沒忍住，本來她覺得二叔他們那些顛倒黑白的伎倆，已經是集大成者了，如今跟陸濟一比，陸濟這才是祖宗啊！
姜秀英又恍惚記起父兄生前，對陸濟的評價“陸以馳這人，別看表面謙謙君子、溫潤如玉的，平常光風霽月，陰起人來，這世上怕是沒人能敵得過他，他能將人玩死。”
姜秀英以前還不以為意，現在，她有些相信這話了。
“這……”
“明明……”
姜家族眾心中只喊冤，這明明他們才是被打的，不過，好像是他們先出手意欲搶人，如此一想似乎確實是他們沒有遵守，陸濟之前說的約定。
眾人訕訕，姜家二叔一揮手，很快有人上前，將地上的兩名壯漢擡了下去，姜家二叔沖陸濟拱拱手：“是，陸相公說的是。”
而後臉上又帶上了笑，轉而看向姜秀英，道：“罷了，既然秀英丫頭都不願意選，我這裏還有個兩全其美的方子。”
“什麽法子？”姜秀英倒還真想聽聽，是什麽花招。
姜家二叔微微一笑：“秀英丫頭你始終都要嫁人，庭哥兒到底還年幼，我們可以從族中挑選一名忠厚強幹的子弟，過繼給大房，自然，這人過繼給大房頂門立戶，要名副其實。”
“這樣，國公爵位空著，先讓這人襲了，到時候秀英丫頭你出嫁也能有人張羅，庭哥兒也能有兄長照顧，不過你放心，等將來~將來延庭長大了，這爵位自然還是要還給庭哥兒的。”
前面幾次三番，他為的就是現在這一刻，大哥已死，便是二房為長，侄子又還是小娃娃一個，爵位就該他的兒子繼承，雖說是把兒子過繼給大房，但終究還是自己的親生兒子，還怕兒子不認自己不成？
至於將來再把爵位還回去，姜延庭一個小孩子，免不了有個頭疼腦熱的，能不能或者長大？呵呵~將來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。
姜秀英又不傻子，如何會信這話，火氣直沖天靈蓋，“倉啷啷”拔出身邊香案上供著的寶劍，劍指姜家二叔，又看過姜家族眾，擲地有聲道：“哪個不怕死的，想圖謀庭哥兒的爵位，只管上前，今兒就將話撂在這兒，我姜秀英管殺管埋。”
英姿颯爽果敢堅毅，真乃將門虎女也！景蓁看著姜秀英，眼睛都冒小星星了，要不是場合不對，她都想跳起來給姜秀英鼓掌叫好了。
堂上姜家族眾原本聽了姜家二叔的話，對過繼大房、承襲國公爵位還躍躍欲試，好些人意動，然此時看著姜秀英，他們心裏莫名就有些打怵。
其中就有一名姜家子弟原先就想著毛遂自薦，正左顧右盼瞧眾人反應，然而不知道是誰，驀地在背後推了他一把，這名子弟不由自主，一個踉蹌便到了姜秀英的面前。
看著就跟迫不及待，跑上來的一般無二。
姜秀英眼都沒眨，提劍便捅了上去，“噗嗤”利刃如肉的聲音，她也曾同父兄上過戰場，殺人技不要太熟，一劍下去直透心臟。
“嘶”景蓁瞳孔巨震，緊跟著眼前一暗，一只衣袖就擋在眼前，是陸濟。
這邊廂，那名子弟滿臉驚恐，只來得及回頭看一眼，剛剛自己所站得位置旁邊的姜家二叔，隨著姜秀英拔出寶劍，人直挺挺栽倒在地，抽搐幾下很快便就一命呼嗚。
“拖出去，找個地方埋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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